龙年春节前夕,我从渔村转道深圳,搭高铁赶赴家乡与亲人团聚。一路上,归乡的旅人行色匆匆,车厢里的乡音声调各异,人们早早地与家乡的亲人诉说着离别的衷肠,约着春节的相聚。
好几年没有这样的旅程,我的内心急迫而忐忑,竟有点像去赶赴一场初恋的约会。不知谁曾说过,回不去的是故乡,到不了的叫远方。但不管怎样,时间是一剂良药,总能治愈游子的心。唐代诗人宋之问写过一首《渡汉江》:“岭外音书断,经冬复历春。近乡情更怯,不敢问来人。”我知道诗中的落寞本非描摹游子的心境,但人们毫无例外地读出了离别的愁绪。
我在渔村工作生活,恍然不觉已近6年。对于千里之外的故乡来说,我算是一个漂泊的游子。对于一个时代来说,6年稍纵即逝,但对个人来说,值得记住的事情太多太多。我常常庆幸自己能够与一群志同道合热爱出版的同事一起,从事喜爱的工作。无论是过去刚走上书业的道路,还是现今依然未曾离开半步,我深知自己受惠于时代、前辈和同事的太多,对此,我永远珍藏着感激。
2018年5月初,我来到香港联合出版集团时,正值集团成立30周年,而旗下出版机构在香港成立已逾百年。三十而立,灼灼其华;百年基业,更待传承。站在前人的肩膀之上,我深知集团还有更长的路要走。见面会上我和同事立下宏愿,要像爱惜生命一样爱惜一代代人共同的理想情怀,爱惜集团的百年品牌和事业基础,以植根内心的自我修养、忠于职守的契约精神、敬业乐群的职业操守、无需提醒的工作自觉、自我约束的廉洁品格、充满善意的做人准则、合作共事的团队意识、突破自我的创新能力,投入最大的诚意、挚爱和忠诚,为实现集团的发展愿景而努力。
2018年11月中旬,在饶宗颐学术馆,集团首办联合出版大讲堂。当天,基于对文化的情怀、书业的热爱和集团发展的共同关切,同事们各抒己见,而我选择聆听。我在同事们的发言中沉思,在遥远的思绪深处,集团百年来路上一个个身影清晰可见。回望来路,我意识到,那次的集会是我们再次出发的开始。
那次集会,我们体认,“责任感让我们出类拔萃”;我们提出,“致敬传承,创新求变”,一同立下集团“全球视野、世界格局、中国气派、香港特色”的宏愿,践行“中华文化传播者、世界文明融合者、香港社会建设者”社会责任,并把它确立为立足香港、面向世界、深耕文化、奉献社会的不二信条;我们时刻提醒自己“以文化人、以书立社”,不忘一代代联合出版人打造传世品牌的文化理想;我们一致体认,从过去到现在,到更远的将来,我们将一如既往致力于讲好中国故事,传播中华文化,立志要建成“以香港为产业中心,以粤港澳大湾区为发展半径,以大中华区为影响力领域,主业突出、品牌优秀、业态先进、产业链完整、核心竞争力强劲的出版传媒领军企业”。我们将共识写入集团“十四五”发展规划,白纸黑字,立此存照,说了就干。
5年间,我们深信,“出版是集团安身立命核心竞争力皇冠上的明珠”,推动“出版主业提振工程”,提出“聚焦出版做出版,跳出出版做出版;聚焦香港做出版,跳出香港做出版”,持续擦亮旗下三联书店、中华书局、商务印书馆等品牌,迎来培进公司新伙伴,35周年“阅·无止境”论坛推广全民阅读,共建书香城市,积极争取各界支持,推动香港特区政府创设“香港全民阅读日”,致力于讲好中国故事,传播中华文化,竭力奉献传世好书;我们深信,“书店是城市的文化火炬和文明灯塔”,努力把书店建成“城市会客厅、书店样板间、文化直播室、读者打卡地”,建成图书发行零售连锁体系;我们深信,“改变才是不变的选择”,加快推动“渠道变革、业态创新、科技驱动、管理升级”,实施品牌驱动,整合经营资源,重构商业模式,启动全面营销,拓展经营边界,在“一带一路”国际市场开疆拓土,运营“一本”“知书”等互联网平台及“一本读书会”,积极探索知识付费及互联网新领域,复刊《美术家》,创办《读书杂志》,拓展西泠学堂、“艺文香港”、香港教育研究院、“橙立方”新媒体矩阵、“一本读书会”、新雅童书馆等新平台,努力建成香港文化艺术、知识服务、信息传播和教育培训新平台和文化阅读新高地。
5年间,我们经历风雨,也迎来彩虹。每逢重整队形的时候,我都发现,一干热爱文化和书业的同事齐聚,目光坚定,相互砥砺。即便是在最为艰难的时刻,大家也从未停下脚步。静默中环顾四周,满目都是疾走的身影,我想要感谢几句,却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。我体会到,最好的感谢是珍藏在心底且永不忘记。
我相信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转角的机会。龙年伊始,大家又聚在一起,在渔村温暖的阳光里,我漫步在这片土地,不知不觉间走过了土瓜湾、穿越了九龙城,路边车轮悄然驶过卷起尘埃,躲过后才发现,自己还是选择了那条来时的道路。
我固执地认为,多年以后,如若我们依然挚爱着曾经走过的文化苦旅,一定和内心的情结有关。2018年我加入集团时说过,记不清是哪位哲人说的,荣誉是时间的女儿。在此,我想把这句话分享给书业中的同道中人并时时自勉。
因为,在时间将我们的内心磨砺得荒芜的时候,我们需要停下脚步,耐心地聆听世界、凝视彼此。
(作者系香港联合出版集团董事长)